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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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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個星期過去。

昨天張醫生高興宣布,古維瀚已完全恢覆健康,比預期需要的一個月早了兩個星期。他還說,當初說一個月是覺得古維瀚不會聽話,不過他能在半個月內康覆,是真的提早很多,當然,年輕也是他能快速恢覆健康的重要因素之一。

因此,當古維瀚說星期六要加班,徐瑀玲才沒反對,由 他出門。

星期六上午,她一個人在廚房忙得開心,獨自準備中餐,因為那男人說中午會回來跟她一起用餐。

他完完全全健康了!昨天的胃鏡照片顯示他的胃是健康漂亮的粉紅色……她笑咪咪地哼 曲子,張醫生說維瀚年輕,好好調養自然恢覆得快。

她想,她要把他養得更健康,今天中午,她打算煮海鮮粥。

突地,音樂門鈴響起,她有些困惑。會是誰呢?她放下整理了一半的食材,開門去。

門外,站 一個身穿西裝,身形英挺、發鬢灰白,看來炯炯有神的男人,特別是那雙眼,犀利得像能將人一眼看穿。

「請問—— 」她不認識門外的人,想詢問,卻被打斷。

「維瀚在嗎?」

「他今天加班。請問您是—— 」她在這裏住這麽久,從沒遇過有人沒事先約就直接找上門。

對方看起來有些眼熟,但她確定沒見過他。她的問話,再次被打斷。

「妳是徐瑀玲?!」他半肯定、半問句,上上下下打量她幾回。

「呃,是。請問您是—— 」他認識她?可她對他卻毫無印象,他到底是誰?她的問題,第三度被打斷。

「我是古毅夫。」對方語氣明顯的不耐煩。

古毅夫?她不認識啊。

瞧她還是一臉困惑的模樣,古毅夫簡直要搖頭嘆氣了。這女人,真是電話裏那個女人嗎?他很懷疑。

「我是古維瀚的父親,妳口中那個只捐精子,不肯好好教養、疼愛兒子的壞父親。」這女人在電話裏頭,確實是這麽罵他的,而他也打算一輩子記住她的話,把這些話帶進棺材裏。

啊!她瞪大眼睛。他是維瀚的父親?

難怪她覺得他看來好熟悉,他們父子很相像,倒不是五官,而是他們第一眼給人的氣質好像,漠然、淩厲、氣勢迫人。

老天……他是來找她算賬的嗎?

唉~她真的在電話裏說他是只捐精子,不肯好好教養、疼愛兒子的壞父親嗎?那已經是很久的事了,她記憶很模糊耶。

算了,老實說,她壓根想忘記曾經打電話給維瀚父親這檔事!沒想到人家找上門了。

「我可以進去坐一下吧?」古毅夫看她似乎被嚇傻了,更加不耐煩。他以為這丫頭很帶種的,沒想到竟是一副柔弱得隨時會被風吹走的樣子!

「喔……對不起,伯父,請進。」

伯父?!這稱謂讓古毅夫極度不滿意,他狠瞪她一眼,橫過她身旁,直接進屋。

徐瑀玲被瞪得膽戰心驚,他不希望她喊他「伯父」嗎?

欸!接下來該不會要演八點檔連續劇吧?他來是不是想警告她,別肖想飛上枝頭做鳳凰?別巴 他鉆石般高貴的兒子不放?

這種時候,她最好稱呼他「古先生」,應該是這樣吧?古毅夫在沙發落坐,對她說:「我要一杯開水。」

她二話不說奔進餐廳,倒了杯開水出來,放在茶幾上。

「古先生,請用。」

他拿起杯子,聽見那句「古先生」,一把火迅速燒上來,一口水也沒喝,又重重將杯子放下,瞪 她。

「妳喊我古先生?妳居然喊我古先生?!」

咦?不能稱伯父、不能稱古先生,那該稱他什麽?董事長嗎?徐瑀玲眨眨眼,立刻道歉。

「對不起,我可能應該稱呼您董事長。」

「董事長?!」古毅夫簡直想殺人了。「妳是真笨還是假笨?妳跟我兒子同居這麽久,居然喊我董事長?」

吼!竟然問她真笨假笨?這老頭會不會太難搞啊?反正她也沒打算巴 他寶貝兒子不放,幹麽要受他的氣!

「伯父,你不喜歡;古先生,你不要,董事長,也不可以,你幹脆直接說你想我怎麽喊你比較快,好不好?」她的態度不卑不亢,雖然心頭已經在冒火了。

這語氣聽起來,總算有些像電話裏那恰北北的女人了。

「鎮岳昨天打電話給我,說維瀚現在康覆了。」古毅夫沒回答她,直接跳題。

「嗯。」難搞的老頭!她淡淡應聲。

「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?」他終於拿起水杯,喝口水。

結……結婚?連續劇要正式上演了嗎?演就演,誰怕誰?她振作精神說:「我們沒有結婚的打算。」

「不結婚?!妳住在男人家裏,仔仔細細照顧他,卻沒有結婚的打算?搞什麽鬼?說!妳跟他,是誰不打算結婚?」古毅夫聽了很氣憤。

這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耶,難搞的老頭是希望他們結婚嗎?

「呃……」她遲遲答不上話。

「我兒子不想娶妳?」他直接解讀她的欲言又止,「妳是笨蛋嗎?要男人娶妳的方式百百種,難道還要我教妳?最好用的一種就是不要避孕,把避孕藥沖馬桶、保險 找支針多戳幾個洞,懷個娃娃,他一定肯娶。」

「這……」太不連續劇了吧!他不是來嗆聲的?不是來告訴她玩玩可以,時間到了就乖乖離開?

他居然建議她,設計他兒子?!

古毅夫以為她在猶豫,怕真懷了孩子兒子也不會負責,又道:「我兒子我了解,他絕對不會逃避責任。」

「我們……不是您想的那樣。」許久,她才擠出這句話。

「不是我想的哪樣?你們上過床了吧?」古毅夫問得好直接。

「呃……」她紅 臉,答不出來,只好點頭。

「那跟我想的一樣,你們同住一個屋檐、睡同一張床,妳也把他照顧得很好;他長這麽大,我沒見過他聽誰的話,妳要他住院,他就乖乖住院,要他吃東西、吃藥,他就乖乖吃—— 他理所當然要娶妳!」

結婚?她……真的想都不敢想啊!

「我今天來,主要是謝謝妳讓維瀚恢覆健康,再來是想問問,什麽時候可以喝喜酒?妳這丫頭,看起來笨,跟電話裏的妳落差很大,我還真不能適應,不過不管怎麽樣,方法我教妳了,妳機伶點,趕快懷娃娃,我等 喝喜酒。」

古毅夫自顧自說得開心,完全無視徐瑀玲早已經當機的呆滯表情。

不等她有所回應,他接 說:「想說的話說得差不多了,我還有事,該走了,不必告訴維瀚我來過。」他起身,想起還有個問題沒說清楚,他清清喉嚨,萬分慎重表示,「我不喜歡當伯父、古先生、董事長,妳最好直接喊我爸爸。」

「啊!」徐瑀玲受到太大驚嚇,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。

直到古毅夫離開,她還傻傻站在原地。

妳最好直接喊我爸爸。

這句話,究竟是不是她聽錯了?

都說平凡女難入豪門家,可古家這扇大豪門挑選媳婦的方式,草率得讓她很想笑,又不敢置信!

哪有人這樣?結婚八 都沒一撇,就想聽人家喊爸爸?她聽錯了她絕對聽錯了!

片刻,她晃回廚房,繼續整理食材。也許是古毅夫的話太具震撼力,讓她無法全然集中精神,伸手從上方櫃子拿玻璃盤時,她一個手滑,摔碎了盤子。

慌張收拾完碎玻璃,她心頭突然一陣不舒服,不知怎麽地,她走回客廳,左顧右盼,睞到墻上日歷——

今天是她的農歷生日?生日像根細微的針,結結實實紮進她心頭。

她的生日?!打破一個盤子?!

她感到極度不安,告訴自己沒事,才緩步走回廚房,繼續未完的事。

古維瀚心情好,笑意盎然坐上車,沒留意司機小方精神不佳。

前陣子,他用萬年歷查了瑀玲的農歷生日,今年多了潤月,她的國歷生日與農歷生日差了快一個月。

珠寶店昨天通知他可以取戒指了,花,他也早訂好,另外還訂了一個八吋藍莓蛋糕。

今天,他打算給她一個驚喜,幫她慶生,順帶地……向她求婚!他從沒想過,習慣是如此幸福的感覺。

他習慣每天回到家,瑀玲為他開門。

他習慣每天有熱騰騰的晚餐、習慣吃晚飯時,有她在一旁共享美食,聊聊兩人一天的工作。他更是習慣,每天晚上抱 她入睡,也習慣周末假日晚上,跟她手牽手散步到小公園,餵那幾只跟他們很熟的流浪狗,花花、黑黑、點點、白白、黃黃、灰灰……她為流浪狗命名的方式,根本不用大腦,他忍不住嘲笑她好多次。他喜歡這樣的習慣,這種日子,他想一輩子過下去,所以等不及一年,他決定趁 她生日,定下她的一輩子。

前往珠寶店途中,他想象 她可能的表情,鮮花、戒指、蛋糕,她是不是都會喜歡?當他求婚,她的答案會是什麽?她會高興?欣喜若狂?還是不知所措?

她說過,她很喜歡、很喜歡他,喜歡到不知道怎麽辦的地步,那麽,她應該會很高興、很高興吧?

小方停在珠寶店門口,打了個大哈欠。

古維瀚下車,對精神不濟的司機說:「我馬上出來。」

「是,古先生。」

一會兒,他提 精美的小袋子回到車上。「接 到臻藝花店。」

「是。」小方又打個哈欠。

「昨晚沒睡好?」他總算註意到司機精神欠佳。

「對不起,昨天跟女朋友出去唱KTV,三點多才回到家。」小方道歉。

臻藝花店與珠寶店相隔兩條 ,一下子就到了。

下車前,古維瀚交代,「等會兒你再送我到蛋糕店就好,我坐出租車,你先回去休息補眠。」

「不用、不用,我送古先生回家再回去,不會花多少時間。對不起,我下次不會這樣了,昨天是我跟女朋友認識兩周年紀念日,一定要慶祝,所以才……」

小方很緊張,努力解釋,生怕掉了工作。當古維瀚的司機,是他這幾年薪水最好的一份工作,老板對員工很大方。

「不必緊張,我沒怪你,只是疲勞開車總是不好,等我一下,我馬上出來。」沒一會,抱 一大束粉色香檳玫瑰的古維瀚,笑容滿滿的回到車上。

車子剛起步,他將一大把花束安置一旁,拿出精美小袋裏的珠寶絨布盒,打開。

「古先生今天心情似乎特別好。」小方從後照鏡看見絨布盒,有些好奇。

「徐小姐今天生日,我打算向她求婚。」盯 戒盒裏那枚閃亮的三克拉公主方鉆,他笑得好溫暖。

「真的嗎?徐小姐人很好,又溫柔又漂亮,趕快把她娶回家是對的。」小方載過徐瑀玲幾回,對她印象極佳。

「我也覺得該趕快把她娶回家,免得她被別人追走。」她會喜歡這枚戒指吧?會不會覺得太小呢?女人對婚戒的要求似乎都很高,三克拉會不會……太小?闔上戒盒,古維瀚不禁煩惱起來,他應該先探探她口風的。

「小方……」他正想問問司機的意見,車子卻突然緊急煞車,前方一陣劇烈撞擊,他還沒來得及反應,後頭緊跟 又是一記強烈追撞。

他瞬間失去意識,沒聽見周遭驚叫聲四起,更沒聽見不久之後抵達現場的警車與救護車鳴笛聲……

當古維瀚清醒時已經過了中午,張鎮岳站在他床邊,他發覺自己的頸間被厚重的護頸固定住,張望一會兒,才知道他人在醫院急診室裏。

「小方……」他開口詢問,卻一陣疼痛。

「你的司機沒有你幸運,大腿骨折,肋骨斷了兩根,不過沒有生命危險。」張鎮岳的食指在他面前左右移動幾回,問:「頭暈不暈?剛幫你照過斷層掃描,除了輕度頸椎挫傷,沒有其他內出血。從後方追撞你們的車子車頭都撞爛了,車主重傷,現在在開刀房急救,你承受的撞擊力道強,我擔心你會有輕微腦震蕩。」

「我頭不暈……」是真的不暈,只是頸部扯動肌肉時會抽痛。

「我打電話給瑀玲了,她應該一會兒就過來。」

「Shit!你打電給她?告訴她我車禍?!」他嚇得坐起來。腦子閃過的念頭是他們在古坑的綠色隧道,她哭得捶胸頓足,嘶喊 她是兇手的自責模樣!老天!今天是她農歷生日,她知道吧?她…… 該死的!他掀開薄被就要下床,卻被壓制住。

「你做什麽?雖然目前只有輕微挫傷,但最好住院一、兩天觀察。」

「我不能!我得……」他得趕緊做些什麽!

古維瀚沒這麽慌張過,如果……如果他在她心中的地位,有他想象的那麽重要,他今天出車禍,對她的打擊說不定大到她無法承受的地步…… 說不定,她不會來醫院了!

該死、該死!他不停咒罵自己。他應該坐出租車的!

「手機借我。」他說。

張鎮岳轉出急診室,一會兒拿了手機遞給他,他急忙撥了電話。

「梁秘書,我是維瀚。」

「帥哥,你還好吧?我正打算到醫院看你,你知不知道自己上電視新聞了?每臺新聞都在跑快訊,奇宇執行長座車在連環車禍中嚴重變形,新聞拍的車禍現場,看起來很恐怖。」梁郁娟憂心忡忡的說。

新聞都上了?壞事果然傳得又遠又快。

「我沒事,只是輕微挫傷。梁秘書,我拜托妳到我家一趟,瑀玲可能不在家,妳有我住處的鑰匙,自己開門進去,我猜她應該會回去,拜托妳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離開,直到我回家。

拜托妳!」目前能幫他忙的,只有梁秘書了。

他有一回曾經將重要文件忘在家,那次他給了梁秘書一副備份鑰匙,就沒再拿回來。

「怎麽了?瑀玲不去醫院照顧你嗎?」

「有機會再跟妳解釋。拜托妳,到我家等她,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離開!我不確定什麽時候能回家。」

「我知道了,憑我的力氣,保證她離開不了。」

「呃……」古維瀚楞了楞,半晌說:「別弄傷她就好。」

梁郁娟呵呵笑,揶揄道:「安啦!保證不傷你的寶貝一根寒毛。」將手機還醫生後,古維瀚臉色沈重說:「我頭不暈了,我要出院。」

「等瑀玲來再說。」張鎮岳心想,這家夥還真難搞,非得等瑀玲來才肯乖乖就範。

「你多久前打電話給她的?」

「大概二十分鐘前。」家裏到醫院,真要趕時間,最慢十五分鐘就到,那個笨女人,八成不會來了。

「她不會來了。」揮掉他的手,他站起來。

「為什麽?」

「她爸爸、媽媽、外公、還有什麽舅舅、舅媽、阿姨、姨丈,好幾個親人都在她生日當天過世,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克死親人的掃把星,今天是她農歷生日,我卻出車禍,你覺得她會怎麽想?那個笨蛋,她不可能來了。」

張鎮岳驚訝地瞪大眼睛,一臉無法置信。都什麽時代了,竟還有年輕人如此迷信!掃把星?呿。

「拜托,我一定要出院!你不是說過,只要她能說服我住院四天,就要送她一份大禮?你不讓我出院,你準備要送瑀玲的大禮,恐怕送不出去了。」

「你知道我要送什麽?」張鎮岳更驚訝了。

古維瀚不耐煩地瞥他一眼,「老頭子,你應該知道我記憶力超強。我二十歲生日時你說過,將來如果有哪個女人能讓我乖乖聽話,你就送她二十日歐洲豪華蜜月旅游,因為能讓我聽話的女人,我一定會把她娶回家!我從來沒忘記你的話。」

「你真是……一點都不可愛!你確定頭不暈?」

「非常確定。」

「你會娶她吧?」

「我本來今天要向她求婚,如果沒這場該死的車禍,我跟她現在應該很開心地抱在一起。你到底放不放我走?」

遲疑一會兒,他終於說:「你能不能保證不逞強?只要頭暈就趕快回醫院。」

「遵命,啰唆的老頭。」

「快走、快走。」張鎮岳揮手趕他。

「別忘了準備好二十日歐洲豪華蜜月旅游喔!」

「早就準備好了,臭小子!」張鎮岳對 他背影喊。

可怕的新聞畫面在徐瑀玲腦子裏不斷重覆,張醫生打電話給她時,她剛打開電視。

車禍現場慘不忍睹,五輛車追撞在一塊兒,肇事起因是一輛小貨車闖紅燈急速過彎翻覆,直行車輛煞車不及追撞上去,維瀚的車是第三輛,被夾在五輛車中間……

她瞪 新聞畫面,猶如跌入冰窖,渾身惡寒,張醫生在手機那端說話,車禍畫面在她眼前忽明忽暗……

「瑀玲,維瀚車禍受傷,照過斷層,應該沒什麽大礙,現在人在急診室,妳能不能過來一趟?」

「……」她昏昏沈沈地,沒聽得太仔細,想說話,卻擠不出聲音。

「瑀玲,妳聽見了嗎?」

「嗯……」許久、許久,她才勉強發出細微聲響,眼前逐漸轉暗,她好像吸不到氧氣,心一陣一陣的抽痛。

「我想他最好住院觀察一、兩天,雖然他目前只是輕微頸椎挫傷,但小心一點總是好的。麻煩妳盡快過來,我想他只聽妳的話。」

「……好。」

她不曉得手機是怎麽摔在地上的,她的手顫抖得好厲害,人幾乎站不住,轉眼跌坐在沙發上。

今天是她生日、今天是她生日!

好像有人正在她耳邊說話,控訴她……

她拚命呼吸,告訴自己不可以暈倒,她還得去醫院,去看看他好不好。

今天是她生日!

她熱淚盈眶,冷得好難受,母親過世時說的話如雷響,打在她耳畔——

「以後不要結婚、不要生孩子……」她不想啊,不曾想也不敢想啊!

可是為什麽,為什麽老天爺還不放過她?

她跟維瀚不過是在一起住了一段時間,不到一個月啊!

就這樣也不行嗎?只要是她喜歡的、她愛的……老天爺都不準她擁有嗎?天……她好愛、好愛他!好愛、好愛啊……

她不想承認的,以為不承認,壞事就不會發生;以為不承認,他們就能相安無事過一年,一年還很久,他們連一個月都還沒過完啊!

車禍現場直播畫面,像一把利刃切割她、淩遲她,讓她痛徹心扉。

她淚流滿面奪門而出,下樓招了出租車,直奔醫院。

付完車資,她恍惚下車,雙腳卻驀地定住,遲遲沒辦法朝急診室走去。淚水奔流,最後,她轉過身朝來的方向邁開步伐。

張醫生說,他沒有大礙。她記得她聽見這句話。

既然他沒有大礙……她就不要再害他了!

她不要,不要再害任何人了!尤其是他,既然愛他,她就該離開他。

對,她要離他遠遠的,離他越遠越好……

徐瑀玲一路哭,花了一個多小時,才精神恍惚地走回古維瀚的住處。

下午離開醫院,古維瀚招車到他跟瑀玲習慣餵流浪狗的公園,站在公園外,不信神鬼的他生平第一回向天上眾神祈禱,如果真有神,請祂們憐憫他跟瑀玲。

他想找四片葉子的酢醬草,傳說擁有幸運草的人,就能擁有幸運。

瑀玲運氣太壞,但他不相信她的運氣會一直壞下去,但她卻深信不疑。

他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能說服她留下,除非替她找到「幸運」。

在公園外頭,他對老天爺說:「夠了,禰們整她整得夠久了,拜托接下來讓她幸運!拜托讓我找到幸運草!」

理智告訴他,他很蠢,但他腦子想的全是她在綠色隧道裏,哭喊自責的傷心模樣,他的心,比頸上新傷還痛上千萬倍。

他走進公園,趴在草地上,一根草一根草慢慢找。

從太陽熱得炙人的時分找到黃昏,找到夜幕降臨,然後他奔去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手電筒,再回公園繼續找。

深夜十一點多了,整片公園每寸地皮都被他找過,仍不見幸運草蹤影。

他不死心,起身走到公園入口,想沿 外圍墻邊的雜草繼續找。他蹲下,身體酸痛、眼睛酸痛,支撐的護頸也變成沈重負擔。

他用手背揉了揉酸澀的眼,眨幾回眼皮,低頭一望,墻角邊,一株四片心形酢醬草在夜風裏輕輕飄搖。

他呆楞好久,看 那小小的幸運草,居然哭了。

他像個買到最寶貝玩具的孩子,小心翼翼,又哭又笑地拔起那株綠色幸運草,萬分珍重的放進襯衫口袋裏,狂奔回家。

當他站在家門外,他的西裝褲、襯衫衣袖都沾滿泥土,樣子萬分狼狽。深呼吸好幾回,等待頸間的酸疼緩下來,才按下門鈴。

他好些日子沒帶鑰匙出門了,因為瑀玲總是比他早回家,總是她替他開門。

不一會兒,門開了,是梁秘書。

梁郁娟看他一身狼狽,神色驚訝,卻沒多問,只說:「她還沒走。」他這才松了一口氣,低聲說:「謝謝。」

走進客廳,他看見瑀玲抱 珠寶盒窩在沙發上,一雙眼腫得像核桃般。

古維瀚嘆了口氣,她果然十分在乎他。下午在醫院,他只是猜測,如果她有他想的那麽在乎他,如果她決定離開,她一定會回來拿收藏盒。

他知道那個收藏盒收 他寫給她的每張小紙條,他好幾次見她翻看裏頭的 條傻笑。

她很在乎他呵~他覺得眼眶熱熱的。奇怪,他從不哭的,可是今天特別管不住淚腺。愛,真會讓人的心腸變柔軟。

沙發上的徐瑀玲一對上他的眼睛,淚珠立刻撲簌簌落下,她負氣似的用力抹淚,話也不吭一聲。

他走向她,蹲在她面前,拉住她抹淚的手。一轉眼,她就撲進他懷裏,放聲大哭。

「梁秘書不讓我走,對不起,都是我不好,是我害你出車禍,對不起,我不應該喜歡你、不應該跟你住在一起、不應該愛你!我愛上誰,誰就倒黴。對不起,維瀚,對不起、對不起……」她哭,他也哭,抱 她,他好為她心痛,她活得那麽沈重自責,今天的車禍,明明跟她無關……

「妳不要離開我好不好?我不要過沒有妳的生活。」

「但我不能害你啊!如果你因為我死掉,我真的會活不下去……對不起、對不起、對不起。」

「我保證,為了妳,我會好好活、努力活,妳不要離開我。」

「不行……我……」

他放開她,不讓她繼續說,小心翼翼從口袋裏掏出幸運草,撐開她緊握成拳的掌心,將那株小草放上她的手。

「我下午離開醫院,到我們餵花花的公園找到剛剛,才發現這葉幸運草。擁有幸運草的人就能擁有幸運,如今我把幸運送給妳,從現在開始,幸運會一直跟 妳。」

「你……從下午找到剛剛?」

「對。我本來打算如果公園找不到,我再到河濱公園找,河濱公園找不到,我就到大安公園找,臺北這麽多公園,只要有耐心,總會被我找到。」

徐瑀玲聽了哭得亂七八糟。這世界上,竟然真的有幸運草?有幸運草,就真能得到幸運嗎?她真的可以幸運到不會再害任何人?

「妳記不記得我跟妳說過,不要放棄自己、不要被命運降服?為了把幸運送到妳手上,我這麽努力,妳能不能跟我一起努力,不要放棄?」

「可是我好怕……我真的好怕。」

「不要怕,有我、有幸運草陪妳。我今天找幸運草的時候跟老天爺說,禰們夠了!徐瑀玲這麽善良,禰們總該讓她過好運的日子吧!我拜托老天爺,讓我找到幸運草,老天爺一定聽見了,才讓我找到。不要怕,我會一直陪 妳。」

「你不害怕我會害你嗎?」她望 手裏的幸運草,可憐兮兮地掉眼淚。

「不怕。我只怕妳不要我、離開我。今天我本來打算跟妳求婚,花跟戒指都拿了,昨天小方跟女朋友唱KTV,精神不好,開車才會出車禍,其實跟妳一點關系都沒有。

「妳覺得妳給周遭人帶來不幸,我卻從來不這樣覺得,妳給我的只有滿滿的幸福,現在我沒有花,戒指應該還在車上,跟 車子被拖進修車廠了,但我用這片幸運草跟妳求婚,好不好?瑀玲,請妳嫁給我。」

「我……」她能答應嗎?

「說好,我只想聽妳說好。」

「……好……可是,能不能等明年?如果明年……我生日過了,你好好的,我們再結婚,可不可以?」如果幸運草真的能帶來幸運的話。

古維瀚笑了,回頭看梁秘書一眼,轉回視線說:「好,梁秘書當證人,明年妳生日一過,六月十九號我們就結婚。」

「好。六月十九號,萬一有意外發生,你不能再阻止我離開。」

「我絕不會讓意外發生!」他抱 她,吻掉她臉上的淚。

一直站在門旁觀戰的梁郁娟剛才感動到落淚,現在卻是一臉笑,雖然她還是搞不清楚為什麽瑀玲要離開,也不清楚瑀玲害了帥哥什麽。

反正,能看到這對有情人將成眷屬,就是圓滿的結局。

她輕手輕腳,非常識相地離開,將這個家,留給看來會情話綿綿的小兩口。

夜,真的深了,轉眼已經十二點多,新的一天已悄悄開始。

尾聲

六月十九日,天氣晴。

小教堂後方有個小房間,今天暫時充當新娘休息室。

徐瑀玲站在鏡子前,摸 頸項上的鉆煉。

古維瀚將十一個月前找到的幸運草送到珠寶店,請人將那片脆弱的葉子嵌進透明白水晶裏,水晶造型也是幸運草的形狀,四片心形草葉上方鑲了兩克拉真鉆。

這獨一無二的項鏈,自從他幫她戴上後,十個多月來一直在她頸項上不曾離身。她在鏡子前撫摸 白水晶,透過鏡子,盯 水晶裏的幸運草,回想這片小小的葉子給了她多少幸運。她記得,戴上項鏈的那個星期五晚上,維瀚牽 她的手,散步到附近一家彩券行,笑 問她,

「妳想不想試試自己是不是真的得到幸運?」

她不知道他是真的有把握,或者他跟她一樣好奇幸運草是不是真能帶來幸運,那天,她買了一張彩券,計算機選號。

離開獎還有兩個小時,他們買了特制便當晃到公園餵流浪狗,再晃回家等開獎,然後謎底公布,她居然中了叁獎!二十幾萬的彩金,讓她傻了好久。

幸運來得太不可思議,最後她開心地把全部彩金捐出去,維瀚陪 她領彩金,也陪 她捐彩金,他們笑得樂不可支。

可她仍不太相信幸運草的神奇能力,後來,她一個人又買了好幾回彩券,幾回都中獎,雖然都是小獎,但已足夠說服她相信幸運真的降臨。

撫弄 白水晶,徐瑀玲一手溫柔的搭在腹部,對 鏡子傻笑,沒註意有人打開休息室的門。

「想什麽?我的美麗新娘。」一身白西裝的古維瀚走上前,從身後圈抱住她。

「婚禮前新郎不可以見新娘,你都不乖。」她笑 抱怨。

「我們不是約定了,以後誰都不可以迷信!」他才不搭理她的埋怨,低頭親吻她的頸項,汲取她身上獨特的芬芳。「妳忘記帶手機出門,花荋剛打給我,說她太晚出門,又塞車在半路上,但會盡可能在婚禮開始前趕到,要我跟妳說聲抱歉。」

事實是,林森路上發生連環車禍,花荋在那條路上塞了半個多小時,決定下車步行,再換車。不過車禍這兩個 ,他跟花荋都有默契,決定一 不提,省得觸動新娘的敏感神經。反正沒人有事,發生車禍的也不是花荋,這才是重點。「告訴我,妳剛剛望 鏡子傻笑,在想什麽?」

「也沒什麽,只是回想自從你送我幸運草之後,我的運氣就變好了。」

「怎麽說?」古維瀚抱 她,炙熱的眼神與她在鏡子裏交纏。如果可以,他真希望婚禮快快結束,穿 白紗的她,純潔的模樣讓他很想對她做邪惡的壞事。

「其實我後來一個人又買了好幾次彩券,每次都中獎喔,雖然中的都是小獎,但我覺得好像是老天爺在對我說話,要我放心,最壞的已經過去了。」

「最壞的,當然都過去了。」他憐惜地親吻她的臉頰。

「是啊!我真的相信我變得幸運了。你看,你真的都好好的,我生日過了,你還是好好的。

還有我們明明已經避孕了、每次都用保險 ,可是我竟然還是……」

她紅 臉,話沒說完。五個多月的身孕,讓她必須穿高腰娃娃裝的新娘白紗,雖然有些尷尬,但其實她挺開心的。

古維瀚眼神閃爍一下。這傻瓜該不會以為孩子是幸運草賜下的幸運吧?他該不該坦白呢?正當他猶豫之際,另一個聲音突然從他們身後傳來。

「妳這笨丫頭!妳懷孕是因為那些保險 都被針紮破了!一天到晚怪力亂神,年紀輕輕的,到底在迷信什麽?長點腦子行不行?」

「爸!」古維瀚受不了,對 闖進來的父親翻白眼。

「針……紮破了?」徐瑀玲一臉錯愕。

「半年前我問這臭小子,幹什麽拖 不結婚?他跟我說了半天,我才搞清楚原來不是他不肯娶,而是妳這丫頭沒膽子嫁。我告訴他,要讓女人跑不掉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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